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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港澳实习生

与王光宾老师、杨红老师、纪立芳老师的合影

（第二排中间从左至右）

年“第三届故宫青年实习计划”开展一个多月以来，来自粤、港、澳的三名实习生在古建部参加了设计组及监测组的多项工作。为了让他们从不同角度、以不同方式、全面深入地了解故宫建筑遗产的各项工作，古建部设计组杨红和纪立芳老师在实习的最后一周里，特地为他们组织了亲自动手实践绘制建筑彩画小样的体验课程。此次还特别邀请了园林古建公司彩画非遗传承人王光宾老师，与杨红、纪立芳老师一起来到现场，带领他们学习绘制彩画小样的工艺过程。课程结束后，古建部还将过程中拍摄记录的影像与文字资料进行整理，剪辑制作成时长15分钟的纪录片，完整记录了彩画天花的制作步骤，为传统技艺的传承留下了宝贵的资料。

引言

中国的建筑彩画工艺有着悠久的历史，但由于匠人口传心授的传承习惯与施工过程文字化的困难性，从古到今，有关彩画绘制工艺的详细文献记载较为稀缺，许多传统工艺也濒临失传。在文物建筑保护需求迫切的今天，为了完整再现古建筑的历史面貌、准确体现建筑彩画的独特艺术效果，恢复彩画绘制的传统工艺显得尤为重要。而彩画小样的绘制，既是建筑彩画施工过程的开端，也是保留古建筑彩画原始资料的重要手段。因而，学习、实践建筑彩画小样绘制的传统工艺，对于理解古代建筑彩画设计制作过程、推进古建筑彩画保护修复工作、挖掘彩画艺术背后的文化内涵，均有着深远的意义。

王光宾老师是我国古建筑彩画行业屈指可数的女性彩画匠师，先后师从冯庆生、王仲傑两位先生。从业36年来，她参与或主持了众多彩画修缮工程，荣获多项建筑业施工大奖。此次课程中，王光宾老师在指导同学们绘制彩画小样的同时，还讲授了有关绘制彩画小样的颜材料调制、工具使用、绘画步骤与技法等方面的专业知识。在实践中，同学们深切感受到了古人的智慧与传统工艺的魅力，还从王老师身上看到了令人敬佩的匠人精神。

王光宾老师示范彩画天花绘制过程

承德外八庙普乐寺

本次课程中所临摹的彩画天花，题材来自于承德外八庙的普乐寺。

普乐寺建于乾隆三十一年（），是汉、藏佛寺建筑艺术的融合。建寺之前，时值新疆南北两路的都尔伯特、左右哈萨克、东西布鲁特归顺大清，为了表示对西北各民族宗教信仰的尊重，乾隆皇帝听从章嘉活佛的建议，在磐锤峰以西的空地上，依山就势，修建普乐寺，供奉《大藏经》中的胜乐王佛。胜乐王佛是持轮王佛的化身，常居向东，广济众生。章嘉活佛提议，建庙应当外辟两层墙门，开三条大道，中建广殿，后营阇城，其内放置蹬道，上置佛龛与磐锤峰相对，如此经营建造，可使人人皈仰。普乐寺的修建，实际上承载了对民族团结的期望。

远眺承德普乐寺（图片来自于网络）

普乐寺以山门、天王殿、宗印殿、旭光阁为中轴线。寺庙前半部分的主体建筑为宗印殿，其后的区域称为“阇城”。阇城的四面正中辟门，面西的是前门，即真如镜，门内放置一座写有满、汉、蒙、藏四文的石碑，其上刻有乾隆御笔的《普乐寺题记》，记载了建寺的历史背景和政治目的。本次课程所选取的彩画天花作品，就来自于普乐寺真如镜的内檐天花。

普乐寺真如镜天花彩画

清代官式建筑的天花根据建筑的具体功能而设计不同的彩画内容，做法品种繁多，至少有四十余种。根据天花彩画主题纹饰的不同，大体可以分为：座龙天花、升降龙天花、升降凤天花、龙凤天花、夔龙天花、西番莲天花、金莲水草天花、红莲水草天花、宝仙天花、藏传佛教天花（包括：六字真言天花、五方佛四佛母岔角四大天王天花、三字总持天花、坛城天花、各种佛、菩萨天花、佛八宝天花等）、百花图天花、云鹤天花、团鹤天花、五福捧寿天花、四合云宝珠吉祥草天花、阿拉伯文西番莲天花、光芒纹团云天花等诸多类别。

在中国人看来，天花不只有遮尘保暖的作用，它还是“技艺载道，道艺合一”的舞台，反映了古人之“道”，即他们的思维方式、世界观，以及以图像赋予建筑的特殊意义。

天花彩画各部位纹饰名称

（图来自于蒋广全《中国清代官式建筑彩画技术》

年第三次印刷本第页）

普乐寺真如镜的天花属于井口天花。其做法是先在梁间用木条搭成方格网，这种木条称为支条；然后在支条上面方格空处镶一块块木板，即天花板。

真如镜的天花彩画做法较为特殊，中间圆鼓子心内为青地绘四如意宝杵卷草团花纹，方鼓子心内三绿地上四个岔角各绘一只写实的衔笛仙鹤。纵横相交处枝条绿地绘金琢磨拶退云纹，整个天花图案具有一定的藏传佛教成分，同时也有一定的道教成分。

普乐寺真如镜天花彩画全景（杨红提供）

普乐寺真如镜天花彩画局部（杨红提供）

普乐寺真如镜彩画天花绘制步骤

天花彩画小样绘制过程，包括了从托裱底纸、起扎谱子、调配颜料等准备工作到刷大色、抹小色、勾墨线、行白粉、分染等一系列步骤，均由王老师先做示范，随后指导实习生们一步步认真完成。整个绘制步骤如下：

彩画天花传统绘制步骤纪录片

（绘制步骤从1分04秒处开始）

工具

刷子、油画笔、衣纹笔、中白云笔、小白云笔、叶筋笔、石獾勾线笔、乳胶、明矾、牛皮纸、桑皮纸、布等。

第一步：裱纸

本次绘制彩画小样使用的是桑皮纸。

①将纸裁至适当大小，置于画板上。

②用乳胶粘实一面纸口。

③配置胶矾水。将白矾砸碎，并用开水化开。水胶亦需加热化开，再按所需浓度，加入适量开水，三者相混合，调制均匀。

④用排刷（排笔）在纸上由中间向两边通刷胶矾水，注意使纸全部沾湿即可，不必过湿，以免粘在画板上。刷完后拎起未粘合的两角，缓缓放下，使纸自然、平整贴合画板。

⑤待纸约干至七八成时，用乳胶封粘其余三面纸口。注意应在一面纸口上留一个小口，用于后续向纸与板间吹气，防止刷色过程中纸与画板黏连。

⑥等待纸充分干透后即可使用。

刷胶矾水用排刷（排笔）

广东实习生盛凯在老师指导下刷胶矾水

古建部纪立芳老师示范刷胶矾水步骤

第二步：调配颜料

使用颜料：群青、巴黎绿、银硃、铬黄、钛白、章丹、赭石。

①调制骨胶（此次为方便操作使用乳胶）。

②调制颜色。术语也称“跐色”。调制过程中，控制颜料入胶量是直接关系到彩画质量优劣的关键问题：若用胶量过大，色度会偏暗不正，色面会出现明显的胶花及龟裂，严重者甚至会起翘脱落；若用胶量偏小，则容易掉色，或与其上重叠涂刷的其他颜色混色。所以在调制过程中，应逐次少量向颜料粉末之中加入骨胶（或乳胶），确保胶量适度。

巴黎绿

群青

钛白

章丹

赭石

第三步：起扎谱子

①起谱子。在清早、中期称为“朽样”，后渐称为起谱子。起谱子是一项相对独立的工作，要在其相关的配纸上，先画标准样式线描图。彩画工程以谱子为本，谱子的正确与否，直接决定该工程质量的优劣，故起谱子是一项技术要求非常高并具有决定性作用的关键工艺。

②扎谱子。按照谱子的纹饰，用针扎成均匀的孔洞，以通过拍谱子呈现出谱子的纹饰。扎谱子时，针孔不得偏离谱子纹饰，要求针孔端正、孔距均匀，一般要求主体轮廓大线孔距不超过6mm，细部花纹孔距不超过2mm。

扎谱子用针

彩画天花谱子

第四步：拍谱子

亦名打谱子。

①将谱子纸铺实于纸张表面。

②用能透土粉的薄布，分别包裹群青粉和土粉子（大白面，滑石粉）。

③将起好的谱子对准纸张中心，用粉包对谱子反复拍打，使粉包中的粉面透过谱子的针孔，将谱子的纹饰印在裱好的纸张表面。这一次拍谱子目的是拍出主体轮廓大线，即方鼓子线、圆鼓子线，因而暂时不用拍打圆鼓子内和岔角的细部纹饰。应注意拍出谱子的四角轮廓线并进行标注，作为第二次拍谱子时放置谱子的参照物。

香港实习生马雅茹在老师指导下拍谱子

对谱子的四角轮廓线进行标注

拍完谱子后把表面的浮粉吹掉

第五步：刷大色

刷色即平涂各种颜色。刷色程序应先刷大色，后刷小色。大色指彩画用量较大的颜色，如本次所用的群青、巴黎绿、银硃。刷色应做到均匀平整，严到饱满，不透地虚花，无刷痕及颜色坠流痕，刷色边缘直线直顺、曲线圆润、衔接处自然美观。要求至少涂刷两遍成活。

①使用12号大油画笔，以群青刷圆鼓子心。

②以巴黎绿加钛白调制成二绿色刷方鼓子地。

③以银硃描绘方鼓子线、圆鼓子线。

王光宾老师示范描绘方鼓子线

澳门实习生傅瑞盈描绘圆鼓子线

刷完大色，要求涂刷均匀

第六步：拍（套）谱子

①待大色晾干后，严格依照第一次拍谱子留下的四角轮廓线，将谱子铺实于纸张表面。

②用包裹的钛白颜料粉包一侧对谱子的细部纹饰反复拍打，使粉包中的钛白粉透过针孔，将圆鼓子内细部纹饰（四如意宝杵卷草天花纹饰）与岔角仙鹤拍打在刷好青绿大色的纸张表面。

将圆鼓子心内的如意宝杵团花图案拍（套）谱子后

第七步：抹小色

小色是相对大色而言的用量较小、颜色明度较浅的颜色。抹小色可换用中白云笔，其他要求与刷大色的要求一致。

①以巴黎绿、章丹、赭石各色加入胶液调制好辅色后（香色、紫红色），分别画圆鼓子心内细部纹饰。

②以钛白色调制胶液后画岔角仙鹤底色。

北京建筑大学实习生杨秋惠在抹小色

古建部杨红老师示范抹小色步骤

所有纹饰抹小色后

第八步：行白粉

使用适合勾线的石獾勾线笔，用白色勾出圆鼓子内各细部纹饰的轮廓线，并在纹饰轮廓线里侧按照纹饰走向画出细白色线纹。在画纹饰轮廓线里侧线子线时，可以按照需要，用铅笔先行打稿。

因为白线较细，色彩明度又最高，所以可使整体花纹产生醒目提神的效果。彩画行业中，历来有“丑黑俊粉”的说法，是说施工中所拘的黑色花纹不一定都是规范的、美的，但通过行白粉（大轮廓线）或吃小晕（旋花细部轮廓线），对不规范的“丑黑”部分可以有所纠正。行白粉应做到线条宽度一致，直线平正，曲线圆润自然，颜色洁白饱满，无明显接头、毛刺。

王光宾老师示范行白粉

用铅笔先行打稿画纹饰轮廓线里侧线子线

行白粉后

第九步：画作染仙鹤

完成刷色后，可以绘制岔角作染仙鹤。作染是对花卉、流云、博古、人物等写实性题材采用的渲染技法的一种泛称。

①先垫白色，然后用浅赭色和白色以接染、分染之法画出仙鹤身体结构的色彩变化。

②以赭石色加墨兑成深赭色，描绘仙鹤的轮廓线与羽毛。

③以中铬黄色点眼睛，以银硃色点鹤顶红、飘带，以墨勾喙、尾与腿。以群青色勾画笛子。

以接染之法画仙鹤

画作染仙鹤完成

第十步：刷砂绿大边

①用群青、巴黎绿调制成合适的砂绿色，用刷子涂饰方鼓子线之外的大边。注意，刷色时应当从一个角出发，向两边刷，防止砂绿色干后出现颜色接头。

②待晾干，彩画天花小样就绘制完成了。

彩画天花小样完成

结语

经过两周的学习，实习生们在实际操作过程中，近距离接触到了彩画天花小样绘制的传统技艺，理解了看似繁琐的每一个步骤对彩画最终呈现效果的重要影响；也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一块块以无数的时间精力绘制而成的精致天花，承载的意义已经超出了一般的实用价值，而折射出意味深长的文化信息。我们可以从中看到古人从自然中汲取的无穷灵感，以及处处凝聚匠心的诗意生活。他们的审美情调、设计巧思、不缓不急的生活态度，着实令生活在现代社会的我们称羡。

今天，天花彩画纹样或许已经不再广泛应用于人们的生活环境之中，但我们依然可以从中发现古人设计彩画纹样的思维过程，并使这种精致的艺术形式成为今天艺术设计的创意源泉。历经漫长的历史过程，每个时代创造、使用的各具特点的纹饰，构成了丰富的纹饰宝库。通过彩画小样绘制，我们可以记录下这些纹饰的原貌，让优秀的艺术形式得到传承，为未来更进一步的创造性转化提供可能。

实习生们与作品的合影

我们在完成彩画小样的基础上，对其局部图案进行

立体剪裁，装裱画框，做成一幅精致的文化创意产品

参考文献

[1]蒋广全.中国清代官式建筑彩画技术[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2]陈振远.承德普乐寺的建筑特色[J].文物春秋,(04):55-56.

[3]阎学仁.承德外八庙与西藏寺庙建筑[J].西藏研究,5(01):-+.

[4]陈维裕.普乐寺的建筑艺术特色[J].山西财经大学学报,,35(S1):.

作者及排版：范湄婕

摄影：范湄婕、杨秋惠、马雅茹、傅瑞盈、盛凯

本文写作指导：古建部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