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然夜读小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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刊头题字:陈宝华

赵振然,山东宁阳人。与文学结缘数十年,发表文学作品若干,著有散文集《星斗阑干》。近年致力于散文创作及新概念作文的教学。

1、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诗经·泽陂》)

怀春的季节,谁无有过“寤寐无为,涕泗滂沱”?美人啊,只是劝你不要把爱情想像得太美好。大千世界,二三其德的人有的是,花心大萝卜有的是,找个好男子,须要十二分地瞪眼。你知道那个卫国男人吗?就是那个嘻皮笑脸,油嘴滑舌的男人,开始对人家“信誓旦旦”,终于如愿以偿,娶了个又漂亮又会过日子的好媳妇。而最后呢,媳妇被这家伙一脚踹走,自己却另觅新欢!“殷鉴不远”,择偶要小心啊,美人!

2、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诗经·采薇》)

满天风雪中,归家的路还有几重?为何总是那样漫长?

当年离开家乡的时候,村头那棵风中的杨柳和我依依作别。是否,当我归去的时候,它还依然在那儿?而那华发满头的双亲是否还在倚门斜望?他们是否还依然健朗?还有那贤妻娇儿,兄弟姐妹,走了这么久,他们变了没有?

还好,戍期终于过去,我总算活着回来啦!唉,何时才能盼到天下太平的那一天!

战争,滚蛋!

3、彼谮人者,谁适与谋?取彼谮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有北不受,投畀有昊!(《诗经·巷伯》)

那些喜欢造谣挑弄是非的小人,连豺虎也不吃他们,那实在是他们身上的腐臭气太重而已。把他们赶到北,北是哪儿?北极圈?那堆臭肉岂不把皑皑白雪给污染了?交给老天打发,老天又是谁?是惩恶护善的神灵吗?但“神鬼怕恶人”啊,不然,为什么盗跖长寿,颜渊早夭?啊,这些害人精该怎么处置?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交给王朝、马汉、张龙、赵虎最好,把身子用破席捆了,把脖子放进虎头铜铡,“咔嚓”!“咔嚓”!

4、宾之初筵,温温其恭。其未醉止,威仪反反。曰既醉止,威仪幡幡。舍其坐迁,屡舞仙仙。其未醉止,威仪抑抑。(《诗经·宾之初筵》)

平日装模作样,道貌岸然,一旦上了酒桌,三杯下肚,就手舞足蹈,丑态百出,忘了东西南北啦。周代的这些贵族,和今日酒场上的某些达官贵人多么相似!我有时想,酒桌上干嘛非要充“大头鹅”,无其量却要硬撑?酒非醉不可也便罢,而那些逢喝必醉,酒不醉人人自醉的人,那些喜欢借酒闹事的人,又为何来?

5、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静胜躁,寒胜热。清静为天下正。(老子《道德经·第四十五章》)

我喜欢《道德经》,更喜欢这些带“大”的词汇。

老子认为,人们尽管不喜欢“缺陷、虚空、弯曲、笨拙、木讷”这些东西,而它们恰恰是真正应该保持的东西,因为它们代表着“清静无为”的大道。大道至简。而我更喜欢把它们作为一种做人、处事的原则,作为一种境界,一种值得追求的境界。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6、食不语,寝不言。(《论语·乡党》)

孔夫子这话让两千多年后的柏杨先生大为恼火,他说:“孔丘先生是主张‘食不语,寝不言’的。恩爱夫妻忙了一天,也分离思念了一天,晚上躺在床上,竟他妈的‘不言’,一言就大逆不道,成了圣人的叛徒,那算啥哲学乎?”

但若从今天科学的角度来讲,“食不语,寝不言”是有一定科学道理的。这与孙思邈《千金要方·山林养生》之“美食须熟嚼,生食不粗吞”的意思相应。吃饭大声喧哗,不易消化,又容易吃呛;睡觉时畅谈,过度思考问题,大脑会很兴奋,容易导致失眠。

但在实际生活中,恐怕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即使在科学发达的今天也是这样。倒不是今天的人不明白“食不语,寝不言”的科学道理,实乃习惯所致,难以严格做到。人们在这方面应有选择的余地,不这样,也不能算作大过。

我不知道古代人们推崇孔子时,对这话是如何贯彻的,更不知道孔子本人是否也是这样生活。我更相信,这可能是一句孔子随口而出的戏言,所以不必较真。明代思想家李贽认为,中国古代没有出过孔子一人,也绝不会“万古长夜”,广大人民照样会按照自己的是非准则生活。

我想,如果把一句玩笑也当成“神灵”供奉的话,这反而真成笑话了。

7、一兔走街,百人追之,贪人具存,人莫之非者,以兔为未定分也。积兔满市,过而不顾,非不欲兔也,分定之后,虽鄙不争。(慎到《慎子·逸文》)

孔子云:不患寡而患不均。但有时候是“不患寡而患无法”。无法则乱,有法乃安。

百人逐兔之例和现代追女孩差不多:未结婚时人人都可追,因为那时花未有主,谁都可得。一旦女孩结婚,确立合法关系,则无人再追矣。非不欲追也,婚定之后,无人敢试法也。法的威力、作用由是可见一斑。

8、鸾鸟凤皇,日以远兮。燕雀乌鹊,巢堂坛兮。露申辛夷,死林薄兮。腥臊并御,芳不得薄兮。阴阳易位,时不当兮。怀信佗傺,忽乎吾将行兮!(屈原《涉江》)

鸾鸟凤皇都飞走了,剩下的仅是些麻雀老鸹,这样的林子还有啥呆头?忽乎而行也好。

屈大夫,你是忠贞的,敢于为国直言,企图挽危势于乱局;你是高洁的,不与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同流合污;你又是幸运的,在这个“腥臊并御”的国度却可以自由地抒情达意,谈时论政,而不被杀被砍,最多仅是流放而已——换个地方过段日子也。

如果你晚生几个世纪,从秦朝开始,那些敢发出“阴阳易位,时不当兮”的呐喊的文人,有几个不是腰崭的腰崭,凌迟的凌迟?幸运的,也不过像你这样啊!当然,你毕竟是你,还是带着满腔的悲愤和遗憾,走了。但是,我宁愿你投江,也不愿你终前再受侮辱,你的高洁不容玷污!

9、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乐府诗集·江南》)

以前读此诗时,我总觉得这首流传了千百年的诗是不是弄颠倒了一句呢?最后两句改为“鱼戏莲叶北,鱼戏莲叶南”岂不更合韵?但看了几本最权威的教科书,最后两句都是:“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当然,也有版本例外。)

最近读到宗白华先生《中国美学史中重要问题的初步探索》一文,里面有段谈美的文字:“像六朝人的四六骈文,诗中的对句,园林中的对联,讲究华丽词藻的雕饰,固然是一种美,但向来被认为不是艺术的最高境界。要自然朴素的白贲的美才是最高境界。”宗先生认为自然朴素的美才是极致的美。

清末学人王国维也很崇尚为文的“自然”,认为只有“自然”才能达到“真实”。他说:“元曲之佳处何在?一言以蔽之,曰自然已矣。古今之大文学,无不以自然胜,而莫著于元曲。”他很欣赏写情“不隔”的诗,比如《古诗十九首》中的《生不满百年》、《驱车上东门》等。分析这些“不隔”的诗,不难发现:原来这些诗写性率真,言而由衷;无所忌讳,披肝沥胆;不事雕琢,不冀华美,抒发的都是真情实意,而且又都表达得淋漓尽致。

由此,我觉得真实自然远胜于虚假的雕琢。这首《江南》,描绘了江南采莲的热闹欢乐场面,从穿来穿去、欣然戏乐的游鱼中,我们似乎也听到了采莲人的欢笑。也有可能,它描写的是青年男女(恋人)边采莲边嬉戏的情景。此诗好像就是那些欢快的青年男女即兴哼出的,高兴劲儿让人忘记了诗的工拙,忘记了东西南北,这就像不会写诗的刘邦随口哼出的《大风歌》一样,而《江南》的美也恰恰在于这种无事雕饰的自然。

分析到此处,我更相信教科书上的诗就是原诗。

10、散卒失亡,复聚党阻山川者,往往而髃居,无可奈何。于是作“沉命法”,曰髃盗起不发觉,发觉而捕弗满品者,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其后小吏畏诛,虽有盗不敢发,恐不能得,坐课累府,府亦使其不言。故盗贼寖多,上下相为匿,以文辞避法焉。(司马迁《史记·酷吏列传》)

医顽疾要用猛药,治乱世要用重典。

中国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一直对酷刑钟爱有加。然而,高压政策下必有反民。即便无反民,亦必有反策。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本想治盗,却愈治愈多,愈治愈乱。何也?忘记法严有度,过犹不及也!商秧被车裂示众,灭了家族,岂能与此脱开干系!

11、王敦初尚主,如厕,见漆箱盛干枣,本以塞鼻,王谓厕上亦下果,食遂至尽。既还,婢擎金澡盘盛水,琉璃碗盛澡豆,因倒着水中而饮之,谓是干饭。群婢莫不掩口而笑之。(刘义庆《世说新语·纰漏第三十四》)

魏晋时代是中国历史上的乱世。乱世出英雄,出名士,也出“另类”。他们有时看上去放浪颓废,有时看上去孤独无奈,有时看上去又那么滑稽可爱。

今天那些嘴里叨着死耗子光腚骑摩托的“新新人类”,可能是那个时代“另类”的翻版。只不过当代还是少了些嵇康、阮籍一类诗、文、酒、狂堪傲千古的“另类”。

12、陛下内宠,已有薛怀义、张易之、昌宗,固应足矣。近闻尚舍奉御柳摸自言子良宾白美须眉;左监门卫长史侯祥云阳道壮伟,过于薛怀义,专欲自进堪奉宸内供奉。无礼无仪,溢于朝听。臣愚职在谏诤,不敢不奏。(《旧唐书》)

这是右补阙朱敬则向武则天建言的一段话。

朱敬则真是大胆,敢冒杀头之罪向武则天进此等之言!武则天也真是海量,听到大臣给自己的性事提意见,不仅没有红颜大怒,反而极大度地以百段彩帛作为奖品送给建言的人。如此看来,这位风流的媚娘是不怕被人议论自己的性事的。她成为两位唐代皇帝的丈夫,觉得还不够,见到孔武有力,“阳道伟岸”的男性,还要纳为男宠,服侍在身边,全然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其实,这正是那个思想开放与女权张扬时代的反映。

不过,这种浪谑无度的风气,熏染出了一帮献媚邀宠的轻薄官员,实际上也败坏了“官风”、“政风“。后世的道学家常用一个字来表达他们的不满:“淫!”也许,这位有远见的女皇帝早已意识到这点,她生前特叮嘱在她身后的墓碑上务必不着一字。果然,在她死后的苍茫岁月里,或歌功颂德,顶礼膜拜,或说三道四,飞短流长,一直延续至今而不断。

但,这岂是一个“淫“字了得?

13、巡士多饿死,存者皆痍伤气乏。巡出爱妾曰:“诸君经年乏食,而忠义不少衰,吾恨不割肌以啖众,宁惜一妾而坐视士饥?”乃杀以大飨,坐者皆泣。巡强令食之,远亦杀奴僮以哺卒,至罗雀掘鼠,煮铠弩以食。(《新唐书·卷一百九十二》)

为犒劳将士,率先交出自己的爱妾,亲自杀掉而又强行大家食之。忠臣乎?魔王乎?张巡,这位唐朝将军,不仅杀食自己的小妾,而且还将城里的妇女、儿童、老人抓来,杀掉,吃掉,这一吃不要紧,两三万人就呜呼了!但就是这样一个率领将士吃人的魔王,却堂而皇之上了《忠义传》!

翻开史书,中国历史上人吃人的记载并不少见。但为了所谓的“尽忠”而残忍地吃掉几万无辜百姓,就不得不让人思考:那些统治者所提倡的“忠”竟是吃人么?他们心中的“忠”字难道就没有一个“心”字底吗?一旦失缺人性,成为禽兽,再打“忠”、“义”的旗号,也仍然是禽兽!

14、初,皇后以公私所获十岁已下儿容貌可观者近百人,载赴凉陉,并使阉为竖,继恩在焉。聪慧,通书及辽语。擢内谒者、内侍左厢押班。圣宗亲政,累迁尚衣库使、左承宣、监门卫大将军、灵州观察使、内库都提点。

《辽史·第一百○九卷》

 悲夫!10岁聪明俊儿郎未谙世事,有的甚至未离母怀便“使阉为竖”,真真让我等为人之父者深感痛心耶!一个人先被扭曲变态,然而再变本加厉地扭曲变态他人,如此往复延续,中国历史便悄然走过了两千多年。从先秦至清末,中国历史上没有宦官的时代并不多。怎么不可以说,一部中国封建史就是一部变态史呢!

15、凡疑难检验及两争之家稍有事力,须选惯熟仵作人,有行止、畏谨守分、贴司,并随马行。饮食水火,令人监之。少休,以待其来。不知是,则私请行矣。假使验得甚实,吏或受赂,其事亦变。官吏获罪犹庶几,变动事情、枉致人命,事实重焉。(宋慈《洗冤集录》)

此书开中国法医学之先河。作者严谨慎重的治案态度让人钦佩。然,此书以后,冤案、假案、错案仍累出不穷,属技术的原因也便罢,但对于那些只是因为人的贪赃枉法,行贿受贿,营私舞弊而形成的冤案,那么,即使法医再高明,勘验再慎重又能如何?老百姓讲,“醒的人和睡的人都好叫,唯装睡的人最难叫”。此言是也!

16、[元和令]颠不刺的见了万千,似这般可喜娘的脸儿罕曾见。则着人眼花缭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在半天。他那里尽人调戏享单着香肩,只将花笑捻。

[上马娇]这的是兜率宫,休猜做了离恨天。呀,谁想这寺里遇神仙!我见他宜嗔宜喜春风面,偏、宜贴翠花钿。(王实甫《西厢记》)

这是张生第一次见莺莺的感受。

每读至此处,我常常感叹:张生这厮被情冲昏头脑到这般!人家莺莺的老父刚去世,孝期未过,他却对人家一见钟情,想入非非,穷追不舍,全然忘了人家的悲痛!而那莺莺也是情种一个也!一面祭父,一面心想着与那小子幽会。这会为亡父哭,那会为张生笑;这会为亡父伤悲,那会为张生动情。父亲的棺材尚在寺里停放着,女儿却围着棺材大害起相思病来,与张生爱得死去活来,最后竟发展到夜半偷情尽欢。

我至今不明白,王实甫为何将两人的相遇、感情的发展安排在这样的场合?一个守着未入土老父棺材的女儿,怎么还有心思谈情说爱?而那为爱情走火入魔的张生,夜半与莺莺相会时,怎么就只知道“软玉温香抱满怀”,而没有一点点的愧疚不安之感呢?

《西厢记》的语言很美。但在情节上,这样设计是不是有点有悖常理,破坏美感之嫌呢?

17、却说来人回见羊祜,以抗所问并奉酒事,一一陈告。祜笑曰:“彼亦知吾能饮乎!”遂命开壶取饮。部将陈元曰:“其中恐有奸诈,都督且宜慢饮。”祜笑曰:“抗非毒人者也!不必疑虑。”竟倾壶饮之。(罗贯中《三国演义》)

三国中的这类写“义”的故事很多。但小说结尾这段是我比较喜欢的章节之一。

晋时尚书左仆射羊祜率军与三国吴名将陆抗对阵。陆抗遣人给羊祜送酒。众人怕有诈,而羊祜却一派大将风度:“抗非毒人者也!”然后一饮而尽。当然,羊祜的大度是建立在对敌手人格充分信任的基础上的,可谓知陆抗者莫如羊祜。借用一种男性话语来说,叫做大丈夫安身立命于世,行走江湖,讲究的是一个“义”字,明人不做暗事,趁人之危之举,君子不为。所以后来,羊祜死了,连他的敌手也为之伤悼,除了惺惺相惜之外,我想他们大概还感到了心中萧索的寂寥,因为如今的高手已去,剩下的又有几多堪称对手呢?英雄寂寞啊!

“义”字存于胸,则对手亦如朋友,战争亦显得温情。

18、那大虫又饥又渴,把两只爪在地下略按一按,和身望上一扑,从半空里撺将下来。武松被那一惊,酒都作冷汗出了。说时迟,那时快,武松见大虫扑来,只一闪,闪在大虫背后。那大虫背后看人最难,便把前爪搭在地下,把腰胯一掀,掀将起来。武松只一闪,闪在一边。大虫见掀他不着,吼一声,却似半天里起个霹雳,振得那山冈也动,把这铁棒也似虎尾,倒竖起来只一剪。武松却又闪在一边。(施耐庵《水浒传》)

这段打虎的描写向来被人视为精彩片段。

常看央视《动物世界》的我,以前总是纳闷:老虎是那样捕食的吗?我只看到老虎想吃羚羊、角马时,只是先在草丛里埋伏,然后偷偷逼近,最后在有效距离内发起攻击,只捡那软的脖子下口,一口下去,小命便呜呼。哪里用什么掀屁股?又哪里用什么尾巴去“剪”?

但每读这段文字时,却又总感到异常的逼真传神,甚至自己的额头也常常冒汗,心跳个不停,仿佛觉得那大虫是个高智商的凶猛动物,懂得进攻战术。

后来,我才明白,这恰恰显示了作者的艺术创作水准!艺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为了写好这段文字,我相信施耐庵一定有过亲身的体验:他或亲眼观察过老虎,或访问过猎户,或研究过写老虎的书,但他笔下的虎又不是将现实生活中的虎原封不动地照搬过来,而是经过了自己的艺术加工,因而让人觉得笔下的那虎更狡猾、更凶猛,给人的印象也更深刻。当然,这更反衬了武松的身手不凡。

这就像齐白石笔下的虾。人们都觉得画得像极了,虾体透明,会游、会跳动。但如果和真虾相比,就可看出,虾的头、须和足等细部都曾经过画家的提炼和取舍。画家是根据自己的长期观察,按照美的要求,把生活中的虾变成了艺术形象,它离不开对象的特征,但由于画家的夸张和取舍,使观察者对虾的生动活泼的印象更加强烈了。

这就是艺术创作。

19、能轻富贵,不能轻一轻富贵之心;能重名义,又复重一重名义之念。是事境之尘氛未扫,而心境之芥蒂未忘。此处拔除不净,恐石去而草复生矣。(洪应明《菜根谭》)

修身贵在修心——此为修身之根本也。名利之心去除不尽而欲修身,犹如石下之草,石去草生,欲修身是不会达到目的的。

这也恰如中国的禅宗。禅宗提倡心性本净,强调明心见性。六祖慧能说:“佛向心头做,莫向心外求。”能否成佛,关键在于能否悟“本心”、识“本性”。《坛经》上也说:“随其净心,即佛土净。”抹不去心灵上的垢埃,想修身、成佛无异于缘木求鱼矣。

20、太史公曰:“《说难》、《孤愤》,贤圣发愤之所作也。”由此观之,古之贤圣不愤则不作矣,不愤而作,譬如不寒而颤,不病而呻也。虽作可观乎!(李贽《焚书·卷三》)

无病呻吟,作文之大忌也。刘勰《文心雕龙·情采》也指出:“盖风雅之兴,志思蓄愤,而吟咏情性,以讽其上,此为情而造文也。”刘勰认为,为文贵有真情实感。

由此不难理解为什么北宋范仲淹没有到过岳阳楼,却纯凭想像、凭贤人旧作而写下了千古绝唱——《岳职楼记》。窃以为,这篇名动当时传诵后世的佳作最精妙之处不在状景而在抒情,抒“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忧患情怀,此为文章点睛之笔也。此情乃发至肺腑之真情而非无病呻吟之娇情,故能感古动今。是乎?

21、他年当与君卜筑于此,买绕屋菜园十亩,课仆妪,植瓜蔬,以供薪水,君画我绣,以为诗酒之需。布衣桑饭,可乐终生,不必作远游计也。(沈复《浮生六记》)

此为作者妻陈芸的一段言语。

每读之,不仅为沈妻所描绘的田园生活陶然向往,更为沈复有这样一位与自己同乐同好的知己妻子而颇感欣慰和羡慕。

夫妻二人,最怕的莫为貌合神离。两人志不同,道不合,你说西,她(他)要偏向东。所谓患难与共,常常不过是无奈之举,心底未必真能做到以苦为乐,苦而无言。但能像沈妻这样,与丈夫情趣相投,甘于朴素,甘于清贫,虽布衣桑饭却自乐其中,这样的妻子天不并不多有。

难怪后来沈复感叹:“今即府有境地,而知己沦亡,可胜浩叹!”是啊,妻子走了,生活中失去了情投意合的知己,其它的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这是对人事未全的感喟,也是对残生的叩问。“事如春梦了无痕”。只是,世间美好的东西还是常常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22、青州贾某,客于外,恒经岁不归。家畜一白犬,妻引与交,犬习为常。一日,夫至,与妻共卧。犬突入,登榻,啮贾人竟死。后里舍稍闻之,共为不平,鸣于官。官械妇,妇不肯伏,收之。命缚犬来,始取妇出。犬忽见妇,直前碎衣作交状。妇始无词。使两役解部院,一解人而一解犬。有欲观其合者,共敛钱赂役,役乃牵聚令交。所止处,观者常数百人,役以此网利焉。后人犬俱寸磔以死。(蒲松龄《聊斋志异·犬奸》)

作者对这种人兽相交大伤风化,败坏人伦,“匪夷之想”的行径作出了愤怒的批判:“呜呼!人奸杀,则拟女以剐;至于狗奸杀,阳世遂无其刑。人不良,则罚人作犬;至于犬不良,阴曹应穷于法。宜支解以追魂魄,请押赴以问阎罗。”

那荡妇和狗均该千刀万剐,而那用人兽相交来招徕市人观看,以此网利的两个衙役,就不该受罚了吗?光天化日之下当众示淫诲淫,而且是人兽相交,无异于更为严重、恶劣的乱伦,是对人性、伦理更为严重的践踏!如果让我遇上了,我先砍掉的必是那两个衙役的狗头!

23、纱帽底下好题诗。那里晓得草野中每每埋没许多鸿儒!(李汝珍《镜花缘》十八回)

在当代中国,写诗的比读诗的还要多。很多穷困潦倒的诗人,爱诗如命,日思夜写,然而多数写而无功,写而无名。而一些附庸风雅的达官贵人,金笔一歪就能写成争相传阅的“好诗妙题”。究竟是文耶?才耶?还是官耶?权耶?你我皆知。

24、小弟暗暗走到此人身后,悄悄把他浩然巾揭起。不意里面藏著一张恶脸,鼠眼鹰鼻,满面横肉。他见了小弟,把扫帚眉一皱,血盆口一张,伸出一条长舌,喷出一股毒气,霎时阴风惨惨,黑雾漫漫。(李汝珍《镜花缘》二十五回)

这张脸,这张青面獠牙的恶脸,一直保存在记忆中,二十多年未曾去掉,也让我恐惧了二十多年!

小时候曾有一本画册叫《君子国与两面国》,封面上画的就是这张脸。我当时好怕啊,看了看内容,里面一会儿出来个骑马的小人,一会儿又出来只虎,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觉得这画册远不如《说唐》、《岳飞传》好看。倒是这张脸让我牢牢记住了。我那时想,怎么世界上还有这样的怪人?前面的脸笑嘻嘻的,后面就成了一张张着血口的鬼脸!

谁想,二十多年后,在社会上遇到的这类有“鬼脸”的小人可真不少!三面两刀,面善心恶,阴奉阳违以及“笑面虎”,“美人蛇”,“老实坏”、“暗下口”都是送给这些人的。这些人较之小说中的两面人更为可怕!

小时候没明白的事,长大后,我终于明白了!

杨岩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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