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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晋南北朝文化
魏晋南北朝时期,在文学、艺术、科技等诸多领域取得突破性成就。本文笔者拟从文学、绘画、数学、农学和地理学等五个方面分别予以介绍:
其一,文学
该时期文学突破了汉赋、汉乐府的样式,出现了风格迥异的各种文学形式。从东汉末年开始,先后出现了以曹操父子为代表的“建安文学”、陶渊明为代表的田园诗、南朝骈文以及南北朝民歌。下面依次来说:
一是建安文学
所谓“建安文学”,是指汉献帝建安年间,以曹操父子为代表的一大批文学家,致力于五言诗的创作,旨在表现离乱的社会现实,反映统一天下的迫切愿望和积极进取的理想精神,诗词慷慨激昂,语言刚健有力,史称“建安风骨”。
建安文学的兴起,与时代动荡有着密切关系。东汉末年,军阀混战,战火连绵,人民离散。建安文人目睹各种社会惨状,感同身受,因此,他们在诗歌中抒发自己的为国为民政治抱负[1]。建安文学的代表人物有“三曹”(曹操、曹丕、曹植三父子)、“七子”(孔融、陈琳、王粲、徐幹、阮瑀、应玚、刘桢),以及女诗人蔡琰(也就是蔡文姬)。
以曹氏父子为例,来说明建安文学的成就。曹氏父子都有很高的文学素养,虽为父子,但他们诗歌风格却显现出差异性[2]。曹操的诗充满了积极进取的精神,语言古朴苍劲,风格悲凉慷慨、雄健沉郁。在《短歌行》中霸气外漏,写出了“山不厌高,水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的豪迈之情。在《龟虽寿》中则是展现了“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在《观沧海》中更是豪情万丈:“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曹丕的诗风与乃父的大气磅礴不同,反而清丽秀丽,含蓄蕴藉。多写游子思妇题材,兼及年命之悲和行乐之情,充满了对乱世的忧愁。在《善哉行·有美一人》中“眷然顾之,使我心愁。嗟尔昔人,何以忘忧。”鸟儿悲鸣,激起了他对美人的无限哀愁。《燕歌行》是一首“闺怨诗”的典范,诗中塑造了一位形影相吊,忧思难忘的思妇形象[3]。王夫之在《姜斋诗话》中盛赞其诗:“倾情,倾度,倾色,倾声,古今无两。”曹丕在古诗上不论是内容,还是艺术手法上都有不少开创之作,《秋胡行》就极具代表性,开篇一句“朝与佳人期,日夕殊不来”,将等候佳人不至的落寞感瞬间展现出来,为全篇定下基调。
曹植的诗内容丰富,悲愤萦怀,在艺术上生动形象,辞藻华丽,音韵流畅,对仗工整,形成集浑厚雄健、绮丽自然和华美壮大于一体的独特艺术风格,曹植的作品达到了建安诗歌的高峰。曹植是一个胸怀宽广之人,即便后期受到猜忌,也不失慷慨之气。在《田野黄雀行》中,开篇就写下了“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以疾风险浪来昭示环境之险恶。而“长驱蹈匈奴”、“万里犹比邻”、“美酒斗十千”等诗句,则展现出豪放壮大之美。曹植还特别注意诗词的炼字炼句,在《赠徐干诗》开头“惊风飘白日,忽然归西山”,用“惊”、“飘”、“忽然”、“归”等寥寥几个词语,写出时光易逝,岁月易老。“人生处一世,去若朝露晞,……自顾非金石,咄唶令人悲。”诗中对世事无常,人生短促的感慨喟叹。
最后,顺便说一下蔡文姬。她的代表作是《悲愤诗》。关于蔡文姬的身世,说多了都是泪!出身于书香门第,东汉大儒蔡邕之女,在文学、音乐、书法等领域都有不低的造诣。初嫁卫仲道,后被南匈奴所虏。曹操统一北方之后,听说蔡文姬流落匈奴,将她花重金赎回。然后,曹操将其赐婚董祀[4]。未几,董祀犯错要被处以斩刑,蔡文姬不顾冰天雪地,赤脚前往相府求情,才保住了董祀之命[5]。
蔡文姬生逢乱世,受尽命运摧残。她凭借着坚韧的性格,顽强的生存了下来。蔡文姬“后感伤乱离,追怀悲愤,作诗二章。”[6]就是著名的五言长篇叙事诗——《悲愤诗》。诗句开头便描写自己惨遭被虏的原由和被虏途中的各种苦楚[7]。诗句中间部分叙述了在南匈奴的生活和听到被赎消息之后悲喜交加,以及和两个“胡子”离别的悲怆场景[8]。诗句最后部分主要描述了归途和到家后的所见所感。这首史诗是对汉末大动乱的血泪控诉,字字是血,句句是泪,极具感染力!
二是田园诗
现如今,大家一提到陶渊明这个人,立马就想到了超脱尘世,归隐田园的诗意人生。实际上,陶渊明和阮籍一样,他们算是政治仕途的失意者,被迫退出官场。有史为证:“古时功名士,慷慨争此场;一旦百岁后,相与还北邙。……荣华诚足贵,亦复可怜伤。”[9]“密网裁而鱼骇,宏罗制而鸟惊;彼达人之善觉,乃逃禄而归耕。”[10]鲁迅先生对此有着独特的看法,他说:“由此可知陶潜总不能超于世尘,而且。于朝政还是留心,也不能忘掉‘死’”[11]
作为政治斗争的失败者,陶渊明选择了退避,归耕田园,寻找生活的快乐和心灵的慰藉。“宁固穷以济意,不委曲而累己。既轩冕之非荣,岂缊袍之为耻?诚谬会以取拙,且欣然而归止。拥孤襟以毕岁,谢良价于朝市。”[12]蔑视功名利禄,拒绝委曲求全。虽然魏晋佛、道思想大行其道,绝大多数士人都抱着悲观情绪活着。相反,陶渊明对“生死问题和人生无常仍然极为执着、关心”,他在《古诗十九首》中慨叹人生:“人生似虚幻,终当归虚无”;“今我不为乐,知有来岁否”。
陶渊明在田园生活中找到精神家园,在劳作中找到了归宿和寄托。《归园田居》组诗中最能体现出陶渊明的平淡冲和,自然质朴,在山水草木中却充满了生命的情意。李泽厚先生深刻洞悉陶渊明田园诗的意境:“他(陶渊明)把自《十九首》以来的人的觉醒提到了一个远远超出同时代人的高度,提到了寻求一种更深沉的人生态度和精神境界的高度。从而,自然景色在他的笔下,不再是作为哲理思辨或徒供观赏的对峙物,而成为诗人生活、兴趣的一部分。”[13]最后放上几首,笔者喜欢的《归园田居》前三首: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入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其一)
野外罕人事,穷巷寡轮鞅。白日掩荆扉,虚室绝尘想。时复墟曲中,披草共来往。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桑麻日已长,我土日已广。常恐霜霰至,零落同草莽。(其二)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其三)
三是南朝骈文
骈文始于东汉,成熟于南北朝。那么啥叫“骈文”?两匹马并行称之为“骈”,两相对仗的句子组成的文章,就是骈体文。骈文的特点有三:(一)讲究对仗。对仗必须工整,“天”对“地”、“日”对“月”,“佳菊”对“丽兰”如此等等。(二)讲究声律。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三)堆砌典故和用词华丽。这个不用多说,古诗文的基本特点,只是骈体文用的更多。
南北朝的骈文多是内容空洞,辞藻华丽,言之无物的形式主义作品。但,也不乏有佳作,只是比较少,比如初中所学的吴均的《与朱元思书》,内容很多人都能背下来,咱就不说了,它是骈文中写景色的精品,描写山水景物清新而隽永。还有如道教领军人物、炼丹大师陶弘景的《答谢中书书》:“山川之美,古来共谈。高峰入云,清流见底。两岸石壁,五色交辉。青林翠竹,四时俱备。晓雾将歇,猿鸟乱鸣;夕日欲颓,沉鳞竞跃。是欲界之仙都。自康乐以来,未复有能与其奇者。”语言洗练,文辞清丽,短短六十八字,便把江南美景呈现出来,堪称六朝山水小品文名作。
四是南北朝民歌
南北朝的民歌和汉乐府一样,起初是民间歌曲小调,后由乐府机构采集加工润色而成[14]。南北朝由于长期对峙,在政治、经济、文化,以及自然环境、民族风尚等方面存在明显的南北差异,因而南北朝民歌显现出不同的风格与情调。
南北朝时期,战乱频繁,南朝民歌多以游子思乡,思夫别离情绪作品为主,虽然南歌内容相对狭窄,但却反映南朝人民纯洁真挚的情感生活。南歌以湖北一带的“西曲”和江苏一带的“吴歌”最负盛名。西曲相对风格比较豪迈,而吴歌则细腻委婉,流于浮艳[15]。南朝采集民歌与汉代的目的不同,汉代是“观风俗,知薄厚”[16],了解民间疾苦;而南朝则是完全为了满足声色需求。
南朝民歌艺术特征:(一)体制大多小巧,五言四句为主,语言清新自然。(二)大量运用双关语。有同音异字,以“莲”双关“怜”,以“藕”双关“偶”等;也有同音同字。以药名的“散”双关分散的“散”,以布匹的“匹”双关匹偶的“匹”等,使语言表达更加委婉含蓄,活泼生动。抒情长诗《西洲曲》是南朝民歌中的精品,通过不同季节景物切换和女子的活动、服侍及仪容的点染描绘,展示女主人公思夫的情思活动。尤其是最后四局:“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意境深远,回味无穷。所以清代学者沈德潜称其为:“续续相生,连跗接萼,摇曳无穷,情味愈出。”[17]
再看北朝民歌。北方少数民族居多,他们的性格豪迈,民歌朴实无华,情调坦荡豪放,风格刚健爽朗。北方民歌质朴大方,浑然天成,不像南朝民歌那么扭捏阴柔,矫揉造作。相比而言,北方民歌的题材则宽泛的多。有表现塞北风情的、展现少数民族尚武豪侠精神的、反映战争给民众带来深重灾难的[18]、体现巾帼不让须眉的、描写底层民众悲惨生活的[19],以及呈现爱情和婚姻题材的[20]。其中大家耳熟能详的是《敕勒川》和《木兰诗》,前者描绘了一幅无比壮阔塞北景象;后者记述了一位女扮男装代父从军,在战场上屡立战功的奇女子。
其二,绘画
绘画是人类的本能,它的产生,源于人类表达欲望和冲动。远古人类通过线条的形式纪录生活,这种随手涂鸦,便是早期绘画。经过长期积累,人们慢慢总结出一套画法技巧,发展成为一门独立的艺术。现在能够看到的远古人类绘画,大多都是存于出土器物上面。彩陶画《人面鱼纹彩陶盆》、《鹳鱼石斧图》等都是其中的杰作。战国时期的人物龙凤帛画,《人物龙凤图》《人物驭龙图》,单线勾勒,线条流畅,色彩绚丽,表明中国绘画艺术从萌芽走向成熟。
秦汉时期,绘画基本上都是生活场景的再现。当时绘画门类丰富起来,有壁画、帛画、木板画、画像石、画像砖等。壁画是一种室内装饰品,贵族豪富之家绘制大幅壁画,摆阔炫富。汉人有“视死如生”的挂念,于是陵墓中也有了壁画。壁画题材非常广泛,涉及战争、渔猎、耕作、宴会、乐舞等场景。洛阳汉墓出土的《夫妇宴饮图》,刻画细腻传神,堪称壁画中的精品。汉代画像石、画像砖和今天浴室内瓷砖图案一样,拼在一起,就组成一幅主题鲜明的壁画。最能反映秦汉时期绘画水平的是帛画。长沙马王堆汉墓就出土了大量色彩明艳的帛画,画面内容丰富,有人物、日月、神像、龙、蛇、龟、虎等各种禽兽,布局和谐,刻画生动,是一幅罕见的绘画艺术珍品。木刻画是在木板上雕刻好画面,然后填涂颜色;木板画则是在漆好的木板上作画。
魏晋南北朝时期,是中国艺术大爆炸时代。文学、书法、绘画等艺术获得蓬勃发展,这与当时的政治形势有关。王朝不断更替,统治阶层争相杀伐,政治黑白无常,大量名士被裹挟进政治漩涡,最后死于非命,整个官场成了“修罗场”。只要一不留神“站错队”,就会性命堪忧。何晏、嵇康、陆机、潘安、郭璞、刘琨、谢灵运、范晔等文人都惨遭毒手。名士们无故遭遇“大清洗”,流露出“常畏大网罗,忧祸一旦并”的恐惧情绪。知识分子由积极进取的孔孟集体转向清净无为的老庄,避世以自保。原本业余修身养性的清谈、读书、写字、绘画、舞蹈等,反而成为他们生活主题。正是基于此,中国文化艺术在魏晋时期,获得“井喷式”发展。
该时期绘画发展演进,主要表现在绘画理论的总结。在此此前,绘画理论大多零星片语,夹杂在经史之中。随着绘画的发展,需要对前人的理论予以总结。顾恺之的《画论》、宗炳的《画山水序》及王微的《叙画》算是奠基之作,而谢赫的《古画品录》,则是首部系统总结绘画理论的专著,对魏晋以来的27位画家进行评论。谢赫在书中提出品评绘画优劣的六条标准(“六法”):“气韵生动”(精神状态)、“骨法用笔”(线条表现)、“应物象形”(再现对象)、随类赋彩(赋予色彩)、“经营位置”(空间构思)、“传移摸写”(临摹仿制)。理论源于实践,再反过来指导实践。
被誉为“中国达·芬奇”的顾恺之,擅长画人物,谢安都很器重他的才艺,惊叹他的画技[21]。他画人物,有个特点,画不点睛。问他原因,他说:人物最传神的地方,全在眼睛上面[22]。顾恺之还在绘画理论上有很大建树,他提出了“以形写神”的绘画理论,注重表现人物精气神,并将之运用到绘画当中。其代表作是《洛神赋图》和《女史箴图》。《洛神赋图》采用了“连环蒙太奇”的表现结构,展现一种流动的“意”。
笔者详细说说《女史箴图》。“女史”是女官名,“箴”是规劝、劝诫的意思,《女史箴》是当时的“宫廷教育读本”。女官来劝诫谁呢?晋惠帝的皇后贾南风。前面讲过,贾氏专权,恣意妄为,任人唯奸,荒淫无度。朝中大臣张华便收集历史上先贤圣女的故事,编成九段《女史箴》,借以劝诫警示贾南风。当时被作为“苦口陈箴,庄言警示”的名篇,传播很广。顾恺之就根据《女史箴》的主题,绘制了12幅《女史箴图》。这幅旷世组图,原本收藏在圆明园。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英法联军洗劫了圆明园,《女史箴图》流失海外,收藏在大英博物馆。二战期间,中国远征军在缅甸帮英军解除日军围困,英国政府为表达谢意,让中国政府做出选择,归还《女史箴图》,赠送一艘潜水艇,二选一。因为战争需要,国民政府选择了潜水艇,《女史箴图》错过了回流的机会。
其三,数学
南北朝时期的数学研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主要体现在圆周率的计算上。众所周知,南朝祖冲之精确地算出圆周率的值。说到圆周率,还不得不提到一个人——魏晋时期的数学家刘徽,后世学者称其为“数学界的一大伟人”[23]。刘徽在数学上有两大贡献:一是整理古代数学,并构建理论基础[24]。刘徽在《九章算术注》中对此前的数学成果进行了整理,形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理论体系:数系理论、面积与体积理论。二是在原有数学基础上提出自己的新见解。集中体现在“割圆术”与“圆周率”、“牟合方盖说”、方程新术、重差术等。与本文相关的是圆周率,刘徽给出了计算圆周率的科学方法,并求得π=3.,史称“徽率”。
祖冲之就是在刘徽的基础上,也是通过割圆术来计算圆周率的。所谓的割圆术,就是圆周等分为若干等份,再继续进行分割下去,用于推导圆面积,圆周长或圆周率的方法[25]。实际上,圆周率也不是刘徽开创的,此前汉代的刘歆、张衡、三国的王蕃等人都曾计算过圆周率,只是不太准确[26]。如张衡、王蕃两人计算出来的值分别为3.和3.。虽不精确,但也很接近啦。
祖冲之继续采用割圆术“更开密法”,经过反复计算,得出了圆周率的值,在过剩和不足的近似之间,即3.~3.之间[27]。后人将“约率”用祖冲之的名字命名,简称“祖率”。此外,祖冲之还有不少数学成就,最具代表性要数《缀术》,但《缀术》过于难懂,后来就失传了[28]。祖冲之在中国科学史上有着崇高地位,备受后人推崇,当前的科技前沿要数量子学,而我国的量子计算机被命名为“祖冲之号”。
其四,农学
中国古代有四大农书。第一部是汉代的《氾胜之书》,第二部是北魏贾思勰的《齐民要术》,第三部是元朝王祯的《农书》。最后一部是明代徐光启的《农政全书》。今天要说的是贾思勰的《齐民要术》,它是我国现存最早的一部完整的农学著作。
关于贾思勰的生平事迹,现在还是搞不清楚。通过《齐民要术》的序言,可以知道他主张“农本”[29],以及“不仕则农”的,倡导耕读结合。他写《齐民要术》的目的,一方面“要在安民,富而教之”,也就是送科技下乡,让一部分人先富裕起来;另一方面则是“晓示家童”,让自家也富裕起来,尽量不拖大家的后腿。
《齐民要术》总结了6世纪以前,黄河流域中下游地区所积累的农业科学技术。《齐民要术》是一部承上启下的农书,向上承袭《氾胜之书》,沿用了氾胜之的“区田法”等农业耕作技术;向下开启各代农学的基本模式。《齐民要术》虽然只是一本只有11万字的小册子,但其内容却很丰富,大大超过先秦、两汉的农书规模。贾思勰在自序中说,所记述的生产技术以农业为主,兼及桑蚕、林业、畜牧、水产养殖,可以说是农、林、牧、副、渔都占全了。甚至还有农副产品的粗加工,如酿酒、食品加工和储藏,以及熬制橡胶和制造毛笔等[30]。所以,被誉为为“中国古代农业百科全书”。
《齐名要术》,既保存了战国秦汉以来的农学精华,又总结了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新新经验和新方法。书中对农业生产的各个环节对都有详细介绍,从平整土地、精耕细作、防旱保墒、除草施肥,到培育良种、轮换耕种等农业生产环节,都做了详细介绍,对农业生产具有极大的指导意义。另外,书中记载的果树嫁接、熏烟防霜法、葡萄埋蔓法,以及牲口阉割技术等,沿用至今。
其五,地理学
最后,还需讲一下魏晋时代地理学,该时期的地理学发展主要体现在地图的绘制上面。西晋出了个“中国科学制图学之父”(李约瑟评语)裴秀。他出身于大族“河东裴氏”,少有才名,入仕做官,官至副宰相。作为魏晋“名士”中的一员,他也紧跟魏晋“贵圈”时尚,服食“五石散”,后饮冷酒、洗冷水澡不幸而亡。大家可能会有疑问,“五石散”是个什么东西?而魏晋名士群体为什么会选择集体服食“五石散”?
所谓“五石散”,主要由五种矿物质组成的药方,据说这个方子是张仲景发明的,主要用于医治伤寒病。“五石散”有怎样的疗效,并成为魏晋上流社会的时尚用品?其原因有二:一是服用“五石散”,会改善他们的皮肤,起到美容养颜的效果。正常人服用五石散之后,皮肤会变得透亮、白皙、有光泽。但,也有副作用,服食后会身体燥热,需要吃冷食、饮冷酒、洗冷水澡降温。
名士圈流行服用五石散,裴秀也就跟风,体验冰火两重天。正所谓,“人在江湖飘,怎能不嗑药”。呵呵。“二十四孝”中有一个典故,叫王祥“卧冰求鲤”[31]。笔者深度怀疑,王祥可能卧冰散热是真,为母“求鲤”则是搂草打兔子——捎带脚的事儿。常规散热方式,就是动起来散发体内热量,这个过程被称为“行散”,今天我们所说的“散步”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
另一个原因,服用“五石散”可以起到提神醒脑作用。何晏既是“空谈的祖师”,又是“吃药的祖师”。何晏就说过:“服五石散,非唯治病,亦觉神明开朗。”[32]“五石散”还有一个功效,能促使精神亢奋,增强性欲,有助于床笫之欢[33]。“五石散”简直是魏晋时代的“伟哥”啊!魏晋名士作为“嗑药发烧友”,他们明知五石散伤身,却仍然趋之若鹜。魏晋名士如此选择,是因为他们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既然无法求得生命的长度,那就转而追求生命的密度,无节制地嗑药酗酒。有网友开玩笑说,魏晋名士都“酒精考验”,他们撒泡尿,不是“清香型”的,就是“浓香型”的!
裴秀就是在服食五石散之后,喝温酒催发五石散,然后又热得不行,洗冷水澡给冻死的。虽然,这事儿挺怪诞的,尤其是发生在一个科学家身上。实际上,裴秀只是一个典型代表而已。余嘉锡先生在《寒食散考》中讲:“以为杀人之烈,(五石散)较鸦片有为过之”。“自魏正始至唐天宝,五百年间,死者数十百万。”[34]裴秀虽然死的怪诞,但在地图学上却成绩斐然。他的成就主要体现在两方面:
一是绘制出《禹贡地域图》。裴秀时任地官,有鉴于前代地图沿用时间久远,而后世已经发生变迁,逐渐混淆不清。于是,裴秀采集、甄别旧文,在有疑惑之处存而不论,并对古今地名变化进行了注释,绘制成了《禹贡地域图》(历史地图集)十八篇,上奏皇帝,收藏在国家图书馆[35]。
二是建立中国古代地图的绘制理论。裴秀在总结古人绘制地图的经验基础之上,他提出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制图六体”。所谓的“制图六体”,也就是绘制地图时必须要遵循的六大原则:分率(比例尺)、准望(方向)、道里(距离)、高下(地势起伏)、方邪(倾斜角度)、迂直(道路、河流的曲直)等[36]。这六大绘制地图原则的提出,对后世制图工作产生了深远影响,时至今日仍在沿用。
陈登原在总魏晋时代地理学成就时说:“魏晋六朝之时,地图学甚有发展:其一,有地望准折;其二,有分图合图;其三,有历史地图。”[37]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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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文心雕龙·时序》:“观其时文,雅好慷慨,良由世积乱离,风衰俗怨,并志深而笔长,故梗概而多气也。”
[2]《文心雕龙·时序》:“自献帝播迁,文学蓬转,建安之末,区宇方辑。魏武以相王之尊,雅爱诗章;文帝以副君之重,妙善辞赋;陈思以公子之豪,下笔琳琅;并体貌英逸,故俊才云蒸。”
[3]《燕歌行》其一:“别日何易会日难。山川悠远路漫漫。郁陶思君未敢言。寄书浮云往不还。涕零雨面毁形颜。谁能怀忧独不叹。耿耿伏枕不能眠。披衣出户步东西。展诗清歌聊自宽。乐往哀来摧心肝。悲风清厉秋气寒。罗帷徐动经秦轩。仰戴星月观云间。飞鸟晨鸣。声气可怜。留连怀顾不自存。”
[4]《后汉书·列女传·董祀妻》:“博学有才辩,又妙于音律。适河东卫仲道。夫亡无子,归宁于家。兴平中,天下丧乱,文姬为胡骑所获,没于南匈奴左贤王,在胡中十二年,生二子。曹操素与邕善,痛其无嗣,乃遣使者以金璧赎之,而重嫁于祀。”
[5]宇文所安主编:《剑桥中国文学史(上卷)·年之前》,三联书店,年版。
[6]《后汉书·列女传·董祀妻》。
[7]《悲愤诗》其一:“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志欲图篡弑,先害诸贤良。逼迫迁旧邦,拥主以自强。海内兴义师,欲共讨不祥。卓众来东下,金甲耀日光。平土人脆弱,来兵皆胡羌。猎野围城邑,所向悉破亡。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撑拒。马边县男头,马后载妇女。长驱西入关,迥路险且阻。”
[8]《悲愤诗》其一:“彼苍者何辜,乃遭此厄祸!边荒与华异,人俗少义理。处所多霜雪,胡风春夏起。翩翩吹我衣,肃肃入我耳。感时念父母,哀叹无穷已。有客从外来,闻之常欢喜。迎问其消息,辄复非乡里,邂逅徼时愿,骨肉来迎己。己得自解免,当复弃兒子。天属缀人心,念别无会期。存亡永乖隔,不忍与之辞。兒前抱我颈,问母欲何之。‘人言母当去,岂复有还时。阿母常仁恻,今何更不慈?我尚未成人,奈何不顾思!’见此崩五内,恍惚生狂痴。号泣手抚摩,当发复回疑。兼有同时辈,相送告离别。慕我独得归,哀叫声摧裂。”
[9]《拟古·其四》。
[10]《感士不遇赋》。
[11]转引李泽厚著:《美的历程》,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年版。
[12]《感士不遇赋》。
[13]李泽厚著:《美的历程》,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年版。
[14]《晋书·乐志》:“吴歌杂曲,并出江南。东晋以来,稍有增广。其始皆徒歌,既而被之管弦。盖自永嘉渡江之后,下及梁、陈、咸都建业,吴声歌曲起于此也。”
[15]《晋书·乐志》:“自晋迁江左,下逮隋、唐,德泽浸微,风化不竞,去圣逾远,繁音日滋。艳曲兴于南朝,胡音生于北俗。哀淫靡曼之辞,迭作并起,流连忘反,以至夷陵。”
[16]《汉书·艺文志》。
[17]《古诗源》卷十二。
[18]《隔谷歌》:“兄在城中弟在外,弓无弦,箭无括,食粮乏尽若为活!救我来!救我来!”
[19]《雀劳利歌辞》:“雨雪霏霏雀劳利,长嘴饱满短嘴饥。”
[20]《折杨柳歌辞》:“腹中愁不乐,愿作郎马鞭。出入擐郎臂,蹀坐郎膝边。”
[21]《晋书·文苑传·顾恺之传》:“尤善丹青,图写特妙,谢安深重之,以为有苍生以来未之有也。”
[22]《晋书·文苑传·顾恺之传》:“恺之每画人成,或数年不点目精。人问其故,答曰:‘四体妍蚩,本无阙少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
[23]转引周瀚光、孔国平著《刘徽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年版。
[24]《册府元龟》卷八六九:“祖冲之为长水校尉,善算,著《九章》,造《缀术》十篇。”
[25]吴文俊著:《中国数学史大系》(第三卷),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年版。
[26]《隋书·律历志》:“古之九数,圆周率三,圆径率一,其术疏舛.自刘歆、张衡、刘徽、王蕃、皮延宗之徒各设新率,未臻折衷。”
[27]《隋书·律历志》:“宋末,南徐州从事史祖冲之更开密法,以圆径一亿为一丈,圆周盈数三丈一尺四寸一分五厘九毫二秒七忽;朒(nu)数三丈一尺四寸一分五厘九毫二秒六忽,正数二限之间。密率:圆径一百一十三,圆周三百五十五约率,圆径七,圆周二十二。”
[28]《隋书·律历志》:“(祖冲之)又设开差幂、开差立,兼以正员(负)参之,指要精密,算氏之最者也.所著之书称为《缀术》,学官莫能究其深奥,是故废而不理。”
[29]《齐民要术·序》:“舍本逐末,贤哲所非,日富岁贫,饥寒之渐,故商贾之事,阙而不录。”
[30]《齐民要术》:“起自耕农,终于醯醢(指鱼肉做成的酱),资生之业,靡不毕书。”
[31]《晋书·王祥传》:“祥性至孝。早丧亲,继母朱氏不慈,数谮之,由是失爱于父。每使扫除牛下,祥愈恭谨。父母有疾,衣不解带,汤药必亲尝。母常欲生鱼,时天寒冰冻,祥解衣将剖冰求之,冰忽自解,双鲤跃出,持之而归。”
[32]《世说新语·言语第二》。
[33]王瑶著:《文人与酒》,《中古文学史论集》,上海古籍出版社,年版。
[34]余嘉锡:《寒食散考》,载《余嘉锡文史论集》,岳麓书社,年版。
[35]《晋书·裴秀传》:“又以职在地官,以《禹贡》山川地名,从来久远,多有变易。后世说者或强牵引,渐以暗昧。于是甄摘旧文,疑者则阙,古有名而今无者,皆随事注列,作《禹贡地域图》十八篇,奏之,藏于秘府。”
[36]《晋书·裴秀传》:“制图之体有六焉。一曰分率,所以辨广轮之度也。二曰准望,所以正彼此之体也。三曰道里,所以定所由之数也。四曰高下,五曰方邪,六曰迂直,此三者各因地而制宜,所以校夷险之异也。”
[37]陈登原著:《国史旧闻》(一),中华书局,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