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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初秋的夜风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在我身边打了几个来回,我靠在路虎旁抽着烟,连人带车隐在路灯背面,黑暗中只有红色的火星一明一灭。
手机震动,我接起来,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方总,我到了,您在哪?”
只见一个穿蓝色翻领衬衫的精瘦中年男人夹着商务包从马路边刚停下的出租车里走出来,一边打电话一边从我面前经过。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他仿佛受到了极大惊吓般往前跳了两步,一脸惨白地转过身来,看到是我,连忙又挤出一副讨好的笑,扭曲的肌肉在路灯的阴影里显得格外怪异。
“您怎么一声不吭的,大晚上怪吓人的。”
我打量着他狼狈的样子,笑了笑:“路灯这么亮,有那么吓人么?李局不会是心里有鬼吧?”
这男人正是国土局的李副局长,有着一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好口舌,只见他又瞬间变成委屈脸:“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可是党员,无神论者,什么鬼不鬼的我可不信!今儿要不是您非得拖着我来看楼,按平时这点钟我都睡觉了!”
说完还嗔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实在受不了这副油腻的表情,低头咳了一声:“李局受累。”
李局摆了摆手:“我也是想快点解决这个烂尾楼的问题,给业主们一个交代。为人民服务,有什么累不累的,快走吧,早点看完早点了事!”
说着,他的脚步向前,隐入了一片浓浓的黑暗之中。
我跟着他钻进一扇蓝色的工地铁门,不远处的废弃建筑在黑夜里像是匍匐的巨兽,没有玻璃的窗户如同一张张黑洞洞的大口,等待着猎物的光临。
2
这片烂尾楼位于T市新开发不久的成岩区主干道边,烂尾楼不稀奇,但位于区中心商业地段的烂尾楼就不多见了,这四周的商铺写字楼已经都建成营业了五六年,唯独这块儿本来规划为大型购物中心+电影院的房子依旧还是一片废墟。
传言说这里因为闹鬼,开发商跑了,其他人也因为害怕不敢接盘。
作为一个在房地产行业混了十年的老油条,我对这些传言都是一笑置之。
鬼?
鬼能比资本家可怕吗?
果然,那天到国土局坐下来谈了没多久,我就全明白了。
起初李局对这片地皮的价值大谈特谈,什么一级商业用地,水电气全通,黄金地段,年保底净入千万级…
话锋一转,他又笑眯眯地恭维起我来:“方总,我知道你是本地出身,这年头很少有你这样的企业家愿意回来支持家乡发展建设,这份心意实在是难得!这个项目遇见你啊真是有盼头了!”
我从善如流地回他一笑:“能给家乡出一份力我也很高兴,您放心,这项目我不仅要接,还要把它打造成最能赚钱的地方!我们集团的资质您也清楚,保证让您满意!”
李局听了转转眼珠,作势张了张嘴,又叹了口气,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看来是正戏要开腔了,我适时地递了一句:“还有什么问题,您说。”
李局喝了口茶,慢条斯理道:“我个人自然是相信您的保证的,但是咱们这项目已经经历过一次烂尾了,经不起再折腾了。政府领导对于这个项目也是高度重视,要想让领导也相信您的保证,光用嘴说可能是不够的。”
“那您看…”
“这样,你们可以交个五百万保证金,等完工验收的时候,要是没问题再退给你们。”
得,开发商吓跑的“鬼”这不就找着了?
啥也没干呢凭空先掏五百万,谁会当这种冤大头?
不过李局是个老狐狸,不会落人口舌,一再强调保证金是自愿上交,政府绝不强制,说得诚恳极了。
但明眼人都听得明白,想要接盘这个项目,就得交这份钱。
五百万不是个小数目,没人愿意出,这个烂尾项目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我沉吟了一会儿,说:“五百万虽然数目不小,但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说着我瞟了他一眼,只见他眼里升腾起贪婪的光,甚至开始不自觉的吞咽口水,不过很快,他就紧张起来,只听我话锋一转——
“我听说…这个烂尾楼有闹鬼的传闻…”
李局听了先是一呆,紧接着“啧”了一声,一副看我少见多怪的样子。
“那都是老百姓编出来骗小孩的,这不是怕自家孩子淘气跑进去玩出事来嘛!您干了这么多年房地产,还信这个?”
我自然是不信的,但还是装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啊,我们工地动工前还要拜拜呢,而且我记得这地方以前是个精神病院吧?”
李局“哦”了一声,突然沉默下来,过了两秒,轻描淡写道:“那精神病院…都倒闭十多年了,你要是不提,我都忘了。”
他抿了抿嘴,摘下眼镜,用手揉了揉额角,神情略显犹疑,我看出了他的举棋不定,又添了一句:“只要这楼真没问题,五百万保证金自然也没问题。”
他听完,精神一振,重新戴上了眼镜,斩钉截铁道:“肯定没问题!”
“我肯定是愿意相信您,”我这会儿学着他刚才的语气,慢条斯理地敲着沙发扶手,“但要集团相信,光用嘴说也是不够的。”
“那……”李局不明所以地望着我。
我笑了笑:“其实也简单,马上阴历七月十五了,那天半夜你陪我去烂尾楼里看看,拍张打卡照就行了。”
“啊?这…这…我…”李局惊呆了,他看起来应该是完全没想到我会提出这种要求,一口伶牙俐齿都变得结巴起来。
“不着急,您先考虑考虑,七月十五之前给我答复就行。”
该说的话都说完,心里有了七八分的把握,我起身告辞。
对闹鬼的恐惧终究扛不住五百万的诱惑,过了几天,李局给我打电话说可以去。
3
改建到一半烂尾的大楼残破不堪,里面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李局从包里掏出个手电,结果没拿稳,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只听他骂了一句,蹲下身地上摸索。
“嗤”的一声,打火机在我手中亮起,点燃了一件东西。
火苗一下子窜了起来,发出的光竟是奇异的银色,将一层大厅照的一览无遗。
李局惊讶地转过身,看向我手里举着的白色“火炬”,问:“你这是什么东西?”
我越过他往里面走去,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在西藏一个活佛那里求的圣火,说是能辟邪。”
“哦,好,这个好。”李局连忙紧紧跟了上来,语气里略带庆幸,“还是方总准备的周全。”
我没理他,专注地看向周围,四周的墙壁和地上遗留的垃圾在银色火光的映照下呈现出一种惨白的色调,有点像是老旧黑白电影的画风,左手边是向上的楼梯。
“方总你看,这不是挺好的嘛!”李局站到我身边,指着白色的墙面说,“以前建精神病院那年代,用的可都是真材实料,这墙,你用电钻打都很难打进去,改建的时候费老鼻子劲了!我跟你说,这楼地震都不怕,还怕什么鬼……”
话音刚落,李局的脸色就变了,四周忽然轻飘飘地响起了一阵歌声。
“我独自走在郊外地小路上……”
我侧耳细听,唱歌的应该是个小女孩,声音是从楼梯那边传过来的,便朝那里走去。
李局一把拉住我,问:“你干什么去?”
我装作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上二楼啊。”
李局:“你……你没听见……那边有声音吗?”
我一脸茫然地摇摇头:“没啊,什么声音?”
李局看了看楼梯那边又看了看我,眼珠犹豫地转了转,像是内心在进行什么天人交战。
“没……没什么声音。”最终,他松开了我的胳膊,僵硬地跟着我走向楼梯。
楼梯很陡,扶手已经破旧不堪,上面的漆已经快掉光了,布满了许多虫蛀的小洞。
我们在楼梯下停下了脚步,一个白裙子小女孩坐在楼梯中间,扎着两条可爱的小辫子,头埋在臂弯里,歌声就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我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踏上了楼梯,李局在我身后哆哆嗦嗦地犹豫。
忽然歌声停了,小女孩站了起来,头依旧低垂着,即便从我的方向仰头望去,也只能看到她的头顶,或者说,她的头顶就长在原本脸的位置上。
“你又来给我糖吃了吗,叔叔?”
稚嫩的童音在我站到她面前时响起,我不动声色地回头看李局。
“怎么不走啊李局?”
李局的目光不断在我和小女孩之间游移,嘴巴张开又闭上,嘴唇不停地颤抖着,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咬了咬牙,紧抓着残破的扶手走上来。
“叔叔,我想吃糖。”小女孩又重复了一遍。
李局的脚步再次顿住,膝盖似是没了力气,再跨不上一级台阶。
“李局你是不是低血糖了?”我一脸关切地问,“我这有巧克力。”
说着我从口袋里往外掏巧克力,非常“不巧”地掉在了地上。
小女孩的头发底下迅速地伸出一个长长的红色“舌头”把巧克力卷走了。
李局大张着眼睛,面如土色,抖如筛糠。
“诶?明明掉在这了……”我假装看不见巧克力了,往下走了几级台阶,而李局就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僵在原地。
“叔叔给了彤彤糖吃,叔叔现在做什么都可以哦!”小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的头在一瞬间前后转了度,露出一张嘴——一张占据了整个头部的巨大的嘴!
李局惨叫一声,双膝一软,跪在台阶上。
只见小女孩慢慢伸出枯瘦的双手,撩起了自己的裙子,露出了同样枯瘦的双腿和……肿胀腐烂的下体,血慢慢从双腿间流了下来,落地时化作一条条红色的虫子,蠕动着爬向我们。
李局终于浑身一激灵,连滚带爬地冲下楼梯,往大门处仓皇逃去。
我没有拦他,眼看虫子已经要蔓延到我的脚底,我蹲下身,用手中的“火炬”点燃了最近处的虫子。火焰瞬间腾起,火光大量过后,又渐渐熄灭,小女孩和虫子都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了一张漂亮的糖纸。
“安息吧。”我低声说。
4
找到李局的时候他正在一楼大厅的墙角处摸索,门口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绝望的乱转,看见光亮转过头来,颤声道:“方……方总,这……这好像出……”
“你怎么走着走着突然跑下来了?”我故技重施,摆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问。
“你……你没看见,那个女……女……”
“女?女什么?李局,你这样让我很难做诶,万保证金还要不要了?”我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一提到万,李局就安静了下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我猜他是记起了和自己绑在一条船上的利益共同体们,意识到自己已经骑虎难下。
我假装叹了口气,道:“算了,你要是实在害怕就在这等着吧,我自己去楼上转转。”
我转身要走,李局连忙拉住我:“我跟您上去,上去!”
回到楼梯往上走的时候,我在旁边都能感到他的两条腿在打颤。
二楼逐渐被我手中燃烧的火光照亮,可以看出原来是一个个病房的门墙被打掉,缩小成了一间间门脸,似乎是要改建成美食城的样子。原本的走廊宽阔了许多,尽头还有一个不小的露台。
往前走了没几步,我就停住了,身后的李局恍恍惚惚地差点撞到我身上。
等他定神往四周一望,瞬间吓得尿了裤子——那一间间的门脸里面,都站着“人”。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虚无缥缈的铃声,冷冷地落在被光照的惨白的二楼。
那些“人”突然动了,仔细看,那些人都是女人和老人,女人们披头散发,状似疯狂,大喊大叫,一边乱跑一边打人。
眼看一个疯女人马上就要冲到我面前,我正考虑是躲还是火化她,突然她被拽着头发拖了回去,拖她回去的是两个老人,他们把女人按在地上,掏出一把锥子一样的东西,划开女人的脑壳,露出里面的大脑,只见雪白的脑花上早已腐烂,上面长满了蛆虫,老人伸手抠出了一部分脑花吃了下去,然后又把女人的脑壳合上了。之后,女人变得很安静,很顺从,被老人们牵着回到了门脸里。很快,所有的疯女人都被送回了门脸,只剩下老人们还在外面,然而他们像是还没有吃饱,不停地舔着手上残余的液体,看着这幅景象,李局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下一刻,老人们仿佛被呕吐物吸引,齐刷刷转过头来。
我适时地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转身,微笑着做出邀请的样子,朝李局长道:“李院长,请。”
李局当下一愣,然而就在这个瞬间,老人们沸腾了。
“李院长……”
“是李院长吗?”
“李院长来了,有肉可以吃了!”
顷刻间,还没反应过来的李局就被饥饿的老人们淹没了,只剩下一声声惨叫和呼救传出。
我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转过身不再理会他的呼救,独自走上了三楼。
三楼看起来是打算改建成电影院,楼梯附近是前台,往里走有三个放映厅的门,前两个都是开着的,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第三扇门虚掩着,里面传出一阵阵悠扬的提琴音,细听,是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
熟悉的曲调让我喉咙有些发涩,我深吸了一口气,用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推开那扇门。
火光让屋子里面瞬间亮了起来,屋子中间站了一个人,一个女人,和二楼披头散发的女人不同,她的头发高高地盘起,穿着白色的纱裙,随着轻柔的音乐翩翩起舞,绷得笔直的脚尖,优雅的芭蕾手位,干净利落地旋转,跳跃,每一个动作都是那样美,就像是一只漂亮的白天鹅,让人忍不住驻足观赏。然而每当她转过身的时候,就能看到她的后颈处有一个巨大的缺口,后脑勺也豁出了一个大洞,像是受到了剧烈的撞击。
一舞终了,她翩然向四周谢幕,就在朝我这边鞠躬时,发现了我,她原本向上翘起的嘴角失去了弧度。
我看到她目眦欲裂地向我走来,朝我伸出她苍白的双手,而我则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喉咙,眼框愈发红了起来。
5
二十五年前。
那是的成岩区还是贫困的成岩村,村子里重男轻女的风气很严重,每家媳妇都会喝“生子汤”,也许是这药方真的有效,村子里活下来的小孩基本都是男娃娃,女娃娃不是流产就是夭折,总归不能活过满月。
就这样延续了几代,村子里的女人越来越少,后来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男人村,不过,即便如此,这里每年依旧会诞生几个男娃娃,比如我就是其中之一。
从我记事起,成岩村里就只有男人和疯女人,平时在外面见到的都是男人,而疯女人,都像我妈妈一样被锁在家里。
妈妈不会说话,只会唱歌,她总是哼一首非常优美的调子,然后一边哼一边在院子里跳舞,还经常会把我拉到院子里让我看她跳。幼稚的我也曾经想要模仿她那些优雅到手指尖的动作,但却发现自己僵硬的身体完全做不到像她那样自如。
村子里的老人总是说我妈妈生得好,而我只知道她和我们生得不一样,她的皮肤很白,头发很柔软,身体线条和我平常见的男人非常不一样,但我也没见过其他女人,所以当时天真的以为所有女人都是妈妈这样,直到我后来上了学才知道原来女人也是各种各样的,也逐渐明白了妈妈并不属于这个个贫困的地方。
记得在我十岁的那年夏天,有一次我去村东头的小丰家玩了一下午,晚饭前小丰说他妈做的炖青蛙很好吃,于是我们一起去田里捉青蛙。那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田里到处是青蛙的尸体,我们找不到活的,失望极了,垂头丧气地坐在小河边,无聊地往水里丢石头。天边忽然飘过来一片黑压压的影子,朝着我们这边冲了过来,我和丰子站起来盯了好久,才看出来是一群乌鸦,八成是被死青蛙吸引过来的,它们哇哇大叫着落在了田里,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
“捉两只烤了吃?”丰子提议。
我看着那堆乌漆嘛黑的鸟儿皱了皱眉头:“这玩意儿能吃吗?”
正在我俩犹豫之际,突然有一只吃得正香的乌鸦摇晃了两下,一头栽倒在地里,两条腿不停地抽搐,紧接着有很多乌鸦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这玩意儿不能吃,我们快走!”我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拉着丰子往村里跑去。
惊魂甫定的我刚推开家里的大门,就看到爸爸坐在门槛上,手里拿着个啤酒瓶子喝的满脸通红,也不知道在回家之前喝了多少。
“阿大,我回来了。”我小心翼翼地招呼了一声。
阿大是我们村里对父亲的称呼,爸爸聊起眼皮扫了我一眼,没理我,继续仰头灌酒。
我扭头钻进堂屋里去找我妈,意外的是,堂屋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平时爸爸在家的时候妈妈都是在堂屋里朝着窗子坐着,嘴里哼着那不知名的曲调,双眼失焦地望向远方。可那天我跑遍了所有屋子和院子,都没找到妈妈。
“阿大,我阿妈呢?”我问爸爸。
爸爸似乎整个人抖了一下,支吾了一会儿,才答道:“你阿妈她……她不要你了,跟人跑了!”
说完他又灌了口酒,对我训斥道:“以后都不准再提你阿妈!听到没有?不听话把你关到精神病院去!”
精神病院在成岩村小孩的心里是无比可怕的存在,传说里面有人拿着刀子把人的脑壳撬开,把脑子挖出来,被挖脑子的人就会变得特别听话。见他凶恶的表情不似作伪,我吓得一激灵,一溜烟儿钻回了堂屋。
在屋里,我听见爸爸呜呜的哭声,小时候的我以为他是因为妈妈抛弃了我们爷俩,伤心得哭,后来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6
当时的我下定决心要为爸爸和自己争口气,拼命学习,立志长大后要赚好多好多的钱,让妈妈后悔,18岁那年,我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终于离开了那个落魄的村镇,进了城。选专业的时候我看不懂那些刻板的专业名字,于是就挨个用字典查,最后选了金融学专业,就因为它跟钱离得最近。
毕业后,从银行小职员到地产投资商,我用了十年时间,而这十年里,我一直没有停止寻找我的妈妈。在警察的帮助下,我在全国找到了所有和我妈妈同名同姓年龄户籍都相符的女人,没有一个对得上,无奈之下又让画像师帮忙画了一幅画像进行人脸检索,结果竟然在很久以前的失踪人口档案里面,找到了我妈妈,照片里的妈妈还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含笑盯着镜头,像是一朵含着朝露盛放的百合花。
同年,警方在成岩村打掉了一个人口贩卖团伙,并查办了一批乡镇派出所的警察,据落网黑警交代,成岩村一开始拐卖的那些疯女人最后都被关进了村里的精神病院。
我这才察觉到异样,我上大学的城里尚医院,而成岩村这么个贫困的村子里居然能建起一所精神病院,结合贩卖人口的案子,其作用可想而知。
只不过那家精神病院在十年前就倒闭了,原因也曾轰动一时,当时有一个记者去精神病院当清洁工卧底,发现精神病院里不仅给病人吃馊掉的饭菜,还“收养”的几名女童供院长和主任们玩乐,最惊悚的是他们经常给哭闹的病人做一种前额叶切除手术,这是一种古老而残忍的手术,需要挖掉患者一部分大脑,手术后的病人会丧失一切自我意识,成为彻底的行尸走肉,甚至直接瘫痪,然后被饿死。
每个月只有“院长视察”那一天,会给病人们吃红烧肉,所以病人们对院长都格外热情,院长甚至还因此得到了村委会的表彰。
事情曝光之后,精神病院被停业整改,李院长革职查办,就在外地打算来接收院中病人的时候,院里发生了一场火灾,病人和当天值夜的护士全部死亡,无一幸免。
那位李院长,便是李局的父亲,李家在当地是大姓,村上镇上到处都是李家人。
最终这场火灾被定性为意外,案件的调查便到此结束。
而这所精神病院就这样一直荒废了十年,直到成岩村变成了成岩区,纳入了城市化范围。我带人对这块地的商业价值进行了评估,在签下了一份项目风险个人担保书后,董事会通过了我的投资方案。
7
在回成岩区之前,我独自一人去了一趟西藏,据说那边有一种叫生犀的东西,能够沟通阴阳,超度死灵。
也许是活佛见我心诚,竟真叫我求了一支回来。
终于,在生犀摇曳的白光中,我见到了我的妈妈。
她走到我面前,伸手轻触我的脸,血一样的泪水流了下来,片刻后她紧紧拥住了我。
她还爱我,真好。
这二十五年我所努力挣扎的一切,都值得。
“妈妈,我学习特别好,考上了T大,工作也很厉害,赚了很多钱,还要在这里盖大楼……”
我含泪胡乱念叨着,想让妈妈知道自己的儿子很争气,想让她开心。
妈妈放开我,温柔地朝我一笑:“妈妈想回家。”
我霎时意识到,这个“家”并不是我以前的家,而是她自己的家,那个她生离死别的家。
我点点头,哽咽道:“好,妈,我知道,我带你回家。”
妈妈的脸上绽开了前所未有的明媚笑容,她开心地在屋子里旋转起来,白色的裙摆像一只盛放的百合花。
蓦地,她在窗前站住,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惊呼一声,看着她飞奔向窗口,落下。
我冲到窗前,向下望去,那下面影影绰绰,似乎是一片花坛,妈妈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生犀的光慢慢弱下去,随着最后一缕灰烬熄灭,整个烂尾楼重归一片黑暗。
一个月之后,我从烂尾楼的花坛里,挖出了我妈妈的尸骨,送回了她的家乡安葬。
李局则在不久后就得了一种怪病,每天都想吃掉自己的脑子,最终在一年后,跳楼自杀。
他死的那天,烂尾楼项目落成,我把它建成了全市最大的文化馆,向所有市民开放,每当走进文化馆,总能听到巴赫那曲G弦上的咏叹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