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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温宗堃本文字数:
“原标题:《正念减压的根源与作用机转》,本文有删节。
”一、前言
自从一九七九年,乔.卡巴金博士在美医院开设“减压门诊”(StressReductionClinic),创立“以正念为基础的压力减缓”(Mindfulness-BasedStressReduction)或简称“正念减压”(MBSR)课程,将正念禅修练习带入医学界以来,已有三十余年。时至今日,西方学界基于正念的概念,发展出多种“以正念为基础的介入课程”(MBI)以适应不同的族群,包括“正念认知治疗”(MBCT)、“正念预防复发”(MBRP)、“正念分娩与育儿”(MBCP)、“正念老人照顾”(MBEC)、“正念进食觉察训练”(MB-EAT)、“正念慢性疼痛控制”(MBCPM)、“正念心理健康训练”(MMFT)、“正念觉察练习”(MAPs)等等。
正念的术语、概念、思想体系以及禅修方式,乃源于佛教四念处的禅修传统,然而,由于目前各种正念介入课程,皆采取世俗化的教学脉络,刻意运用去宗教化的言语策略,使得正念介入课程的“佛法”元素隐而不显。从佛教学的角度来看,指出这些正念介入课程的佛法元素,是件有意义的工作,有助于人们了解,这类影响当代西方社会甚巨的正念介入课程与佛教思想、当代佛教传统之间的关系。然而,目前为止,在华语佛教学界中,对这类的探讨似乎并不多见。在西方,正念的科学研究,与正念介入课程的开展,二者可说是互荣共进。
正念的研究,逐渐受到医学、心理学、脑神经科学、教育学的重视,相关研究论文数量,从年起呈现大幅度的成长,最近这三年每年约有三、四百篇相关的研究发表。正念的作用机转:“正念为何有效?”“何以正念能够改善身、心健康?”在正念的科学研究中是一个重要课题。不过,至今似乎少有佛教学者从佛教学的观点,探讨正念的改变机转。
有鉴于此,从佛教的理论内部,深入探索正念课程之所以有助于身心健康、改善身心疾患的背后机制,显然是一项值得进行的研究。事实上,部分佛教徒对世俗的正念课程抱持怀疑甚至批判的态度,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未能够充分了解正念介入课程的佛法元素与促进健康的作用机转。
二、正念减压中的内观禅元素
在诸多正念介入课程之中,正念减压(MBSR)是西方最早且影响最深远的一套正念介入课程,是许多其它正念介入课程借镜、仿效的典范。因此,若能厘清正念减压课程的佛法元素,便能推知受其影响的其它正念介入课程的佛法元素;同样的,若能了解正念减压课程所产生的转化身心的作用机转,也就有助于理解其它正念介入课程的作用机转。
卡巴金在《关于MBSR的起源、善巧方便与地图问题的一些思考》一文中,娓娓道出创立“正念减压”课程的历史。该文中,他提到自己曾经跟随韩国崇山禅师学习禅法,也提到某次在麻州的内观禅修社参加十日禅修期间,心中闪现了一个持续约十秒的“愿景”(vision),促使他开始在被他喻为“苦难磁石”(dukkhamagnets)的医院中,以常识性的词汇教导“佛法”出离苦难的方法。从卡巴金的描述可以得知,他在禅修训练上,曾受到了东亚大乘佛教“禅宗”传统以及东南亚上座部佛教“内观”传统的熏陶。
卡巴金教授是正念减压疗法创始人,美国麻省大学荣誉退休医学教授
来源:新浪微博
事实上,除了上述两股佛教传统之外,卡巴金在同一篇文章中也提到其它的修行传统:MBSR的早期研究报告,不仅引用了上座部根源,也引用曹洞和临济禅传统(传承上,属于中国、韩国的早期禅流派)的大乘根源,另外,如源自印度瑜伽传统的一些流派,包括吠坛多,还有克里希那穆提的教导、罗摩那玛哈虚也曾被引用。
我们可以说,正念减压是一受到多种东方修行文化传承影响的一个综合体。不过,在此综合体中,上座部的“内观”和禅宗的“禅”显然占有最关键性的地位。一九九一年的“心智与生命”会议中,卡巴金也曾如此描述自身禅修的传承:“我曾经受过上座部和禅宗的训练,虽然我的受训资历还很浅,但我仍然试着把某些禅修技巧纳入我的减轻压力计划,以打入主流的西方医学架构。”(乔.卡巴金、莎朗.沙兹堡,:)受到上座部与禅宗影响的正念减压课程,也曾被卡巴金描述为“主要是内观练习……带着禅的态度、“有时候,我喜欢(开玩笑或半开玩笑地)说:正念减压差不多是带着禅之态度的内观。
然而,一般而言,上座部的“内观”与禅宗的“禅”之中,前者似乎被认为是正念减压课程里较重要或者至少是较显著的构成要素。譬如,弗恩斯达在一篇谈论美国的内观禅修发展时曾评论说,正念减压课程其实是“以伪装的方式,将内观修行引入美国社会”,谈及禅宗的成分。
此外,内观对于正念减压的重要性,也可从正念减压练习手册以及其专业教育与训练手册看出。资深正念减压教师鲍伯·史铎,在其正念减压工作手册中说:“正念是一种内观禅修(insightmeditation),因为它全神贯注于当下的身心,而不去改变或操纵经验。”
另外,在麻州大学医学院正念中心编制的《正念减压专业教育与训练手册》中,中心主任桑多瑞理博士一篇年的文章《正念减压提供者资格的评估方针》,谈及正念减压教师资格时如此评论:“正念减压所采用的正念禅修,十分近似上座部佛教传统里所教导的内观禅修练习。因此,我们强烈建议,有意教导正念减压的人,即便已立足于其它禅修传统或心识训练,也应该要参加几次此传统的禅修闭关。”
有趣的是,就笔者的观察,卡巴金博士近来在一些场合谈及正念减压的佛教起源时,更常谈及“禅”的元素而少谈“内观”。年,他在中国上海的演讲、工作坊的谈话内容,即是如此。这两年他接受西方媒体采访时,也多谈及禅的传统而非内观。
他为年出版两本的中译本作者序中,也是仅谈及正念减压的禅宗源流,完全未触及内观传统。从笔者看来,导致这现象的原因,除了卡巴金本身的禅宗背景之外,更和他的语言善巧有关——因为重视正念减压在中国的传播,藉由凸显源自华人世界的禅宗文化,以便拉近华人民众与正念减压的距离。
三、禅元素体现在正念课程的教导之中
正念减压的内观元素无疑地,正念减压受到上座部内观传统的影响,然而,它究竟是受到何种内观禅修传统的影响,值得进一步了解,毕竟当代内观禅修传统丰富而多元,各个禅修传统在如实知见身心实相的目标上虽有其共同点,但是在禅修技巧上则各有各的独特性质。
正念减压的禅元素正念减压课程的禅元素,主要现露在课程所教导的练习正念的态度,以及教师与学员互动时的问答策略。卡巴金在《关于MBSR的起源、善巧方便与地图问题的一些思考》一文中提到禅宗师徒间机锋对答的“一拶”,被运用在正念减压课程里教师与学员之间的对话讨论:我自己主要的禅宗老师崇山(SeungSahn)是韩国人,教导曹洞和临济的方法,包括公案和以公案为基础的“一拶”(Dharma